vanishing as well as existing

作者:本報記者溫禾 來源:UDN 發布時間:2008-11-11 03:51:09  分類:亞洲訊息 

1989年6月5日，六四天安門事件後第一天，一對年輕男女騎著腳踏車經過建國門外的高架橋下，橋上是鎮壓部隊的坦克車。

    57歲的劉香成，個頭不高，未染的半白頭髮，臉上架著一副圓形眼鏡，說起話來慢條斯理。難以想像他曾在1980年代末期蘇聯自阿富汗撤軍時，跟著阿富汗游擊隊在第一時間進入總統府，拍下拿著衝鋒槍的游擊隊員樂得在白色床上大叫大跳的畫面。

蘇聯解體 他在現場

1991年12月25日，劉香成在克里姆林宮拍下奪得普立茲新聞攝影獎的照片，在戈巴契夫讀完他宣布辭去蘇聯總統演說的最後一頁，劉香成捕捉到他合起講稿的那一剎那，蘇聯正式走入歷史。

這張全世界獨家新聞照片雖不是冒著生命危險拍得，卻是在「正確的時間和正確的地點」(at the right time and at the right place)為歷史做見證。劉香成表示這說來容易做來難，是數十年的努力，但機會永遠是給有準備的人。

當天上午，美聯社駐莫斯科首席攝影記者劉香成開車時接到CNN董事長的電話，問他晚上是否願意一起去克里姆林宮。劉香成沒問什麼事，到現場發現竟沒有一位記者，連塔斯社都沒來人，讓他覺得「會有大事」。

蘇 聯國營電視台工作人員在戈巴契夫辦公室內架設攝影機時，警告劉香成絕不可按快門以免影響現場收音，劉香成一口答應，但在戈巴契夫一頁翻一頁念講稿時，劉香 成不斷盤算該如何拍下歷史性的一刻。他把相機光圈、快門設好，就在戈巴契夫念完講稿時，按下快門，就這麼一張的機會，他成功為歷史定格的同時，工作人員的 拳頭也落在他的肩上。

劉香成的父親劉季伯是當時香港大公報國際版主任，常讓還在讀初中的他練習翻譯外電。劉香成說：「我是聞著油墨味長 大，對新聞事業帶有深刻的情感。」劉香成 16歲進入紐約市立大學讀國際關係，大四時選修攝影，成為生活雜誌(LIFE)著名攝影記者Gjon Mili的入門弟子，畢業後成為雜誌的實習記者，就此與新聞攝影結下不解之緣。

有一天Mili對他說：「你有機會應該去中國看看。」這句 話說到劉香成的心坎。他6歲時（1957年）跟母親回福州老家，當時父親認為香港教育環境不佳。但中共1952年已開始「大躍進、除四害」，劉香成因父親 曾是福建省國民政府官員，政治成績始終殿後，他在校無法戴紅領巾。

9年後，因大陸環境愈來愈混亂，劉香成和母親遷回香港。校長召集全校師生鄭重為他戴上紅領巾，勉勵他到香港要繼續發揮紅領巾精神。

應變力佳 遊走各國

但 過去是萬紅叢中一點黑的劉香成，回到香港發現他是萬黑叢中一點紅。這種「與眾不同」的生活、文化經驗，讓他養成觀察、思考及應變的能力。不論是青少期移民 美國，或是被美聯社派到西班牙、法國、葡萄牙、印度、阿富汗、巴基斯坦、斯里蘭卡、莫斯科等地採訪，他都能很快融入當地社會，取得被採訪人的信任。

1976 年，毛澤東逝世，他被時代雜誌派往中國，在廣東拍下居民痛哭照片。不同於其他外籍記者，他體會到「人民有把沉重包袱放下」的感受，這是中國巨大轉捩點。因 為思考點不同，他觀察、拍攝的影像特別震撼人心，兩年後中美建交，「時代」選擇劉香成做第一位駐北京攝影記者，他是第一批進駐北京的外國媒體記者。

「跑新聞就是要想辦法預知會發生什麼事。」劉香成因此搶拍到普立茲新聞攝影獎，他也用同樣的想法規畫人生，成為美聯社在全球最大兩個駐點─北京及莫斯科的首席攝影記者。

2001年北京申奧成功，他深深感到中國會是未來世界關注的焦點。改革開放後，美國及英國相繼出版「50年的新中國」及「世紀中國」攝影集，也收錄他的照片，但劉香成說：「那不是我所認識的中國。」

搜集舊照 描繪中國

他 決定編輯一本中國人眼中的中國，以5年時間在中國各地搜集舊照片，並集結包括他自己共88位攝影者自1976年起拍攝的照片，彙編成名為「China: Portrait of a Country」(中國：一個國家的肖像)的攝影集，共425頁、350張照片，自1949年中共建政開始，每10年一個階段，用照片一一說明新中國從希 望陷入苦難，再自開放走向和世界接軌的今日。

書中有不少官方的資料照片，如中共成功發射第一顆導彈，一張前景是一群小紅衛兵拿著毛語錄在街上跳舞，後方有一群人拿著毛澤東的大幅照片並拉著一個橫幅布條，寫著「熱烈歡呼我國第一顆導彈核武器試驗成功」，這張照片在當年可是經過毛澤東欽點才得以刊出。

書中更有一些市井小民的生活照片，如文革時期，一群被迫身穿藍布工作服和尚，拉著寫有「什麼佛經，盡放狗屁」的白布條，站在貼滿「中國共產黨萬歲」和「打倒牛鬼蛇神」大字報的緊閉廟門口前，面色哀戚。

劉香成說：「這是一本中國視覺歷史書。」他想表現西方人難以看到及理解的「多樣、相互矛盾的新中國。」不僅60年來中國的發展由關閉到開放，今日的中國也是傳統與現代、落後與進步、天災與人定勝天共存。

不需言語 對比今昔

還 有一個跨頁右邊是中共第一艘載人太空船成功發射，及順利返回地球後的兩位太空人合影照片，左邊一頁則是一幅攝於長江流域、數個全裸背著繩索向前拉的縴夫。 最後一個跨頁是，奧運聖火成功傳遞上珠峰，同樣的，左邊放的是被壓在牆下的川震受難者。對開的兩頁照片產生強烈的對比，不用再多的語言，說明了一切。

「中 國：一個國家的肖像」在7月30日上市，因收錄敏感的六四天安門照片，尚未出中文版，但在大陸的英文書店都有售。劉香成也接受各地媒體採訪，並常在私人的 小型聚會中討論這本書。他說：「兩岸都應不再畫地自限，向前看的空間大。」而這「不要把自己擺在小格子裡」的說法，也讓他跳脫攝影記者的框框，自 1997至2006年先後出任時代華納和新聞集團駐中國的代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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