忍住即時掌聲 慢點回到現實

十六年前,慕尼黑愛樂在傳奇大師傑利畢達克(Sergiu Celibidache)帶領下首次訪台,音樂會一票難求,戶外轉播更是人山人海。當樂團二次來訪,記者紛紛詢問樂手對台灣的感想。不錯,慕尼黑愛樂對台 灣樂迷的熱情印象深刻,廣場人潮也讓他們念念不忘,但我更記得的,是他們決定在下一次亞洲巡迴即重回台灣的原因:「當時第二場曲目是布魯克納《第四號交響 曲》。本以為台灣對此曲很陌生,但演奏時聽眾全神貫注地安靜,掌聲更如大夢初醒,從無到有、由弱至強逐漸開展———啊!他們真的把布魯克納聽了進去!為了 這樣的聽眾,我們一定要再回來!」我不知道如果當時聽眾也給予「即時掌聲」,慕尼黑愛樂是否仍會重回台灣,但可以確信的是,團員評價必然不同。

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廿二日,美國鋼琴家布朗寧(John Browning)在著名的威廉瑪莉學院舉行獨奏會。開演前他不尋常地更改全部曲目,還要求聽眾不要鼓掌;聽眾也的確照辦:不只樂曲間無人鼓掌,就連最後 的蕭邦《送葬》奏鳴曲結束後,全場依舊鴉雀無聲,只聽得鋼琴家返回後台的冷冷腳步……

關於音樂會鼓掌,已是討論不完的循環話題,包括筆者在內都曾為文討論。但令人錯愕的,是樂章間鼓掌現在已不見得是干擾演出的最大因素。真正可怕的殺手,是 「提早出現」的掌聲:就在那極慢極弱,演奏者耗盡苦心經營的結尾,每每最後一個音還沒消失……「Bravo!Encore!」———是的,總有人迫不及待 要昭告大家「大家看!我好有知識!我比演奏者還知道這個曲子已經演完了!」


樂曲音符結束 餘韻依然動人

如此具有知識的聽眾,不幸地,近年來數目不斷攀升。也因此,那些沉思、憂傷、悲慟、深情、生死呼喊與孤絕寂寥,全都成為知識展示的犧牲品。但譜面上的樂曲 音符雖然結束,並不表示音樂也就跟著結束。鋼琴名家內田光子數年前在倫敦演奏舒曼《幻想曲》,她才彈出最後一音,就有人立即大聲鼓掌,氣得怒極攻心的鋼琴 家猛然轉頭狠瞪,台上台下僵成一片。隔天友人致電慰問,餘慍未消的內田抓著話筒大罵:「這真是可恥的自私!」

可不是嗎?台下累月經年的研究練習,台上半個小時的音樂旅程,只要一個莫名其妙的掌聲,深長情思與動人餘韻瞬間化為烏有。如此鼓掌其實是喝倒采,和噓聲並無二致。但即使是噓聲,作為意見表達,何不等演出者把話說完再噓,而偏要鬧場破壞,影響他人欣賞作品的權利?

忍住即時掌聲 慢點回到現實

十六年前,慕尼黑愛樂在傳奇大師傑利畢達克(Sergiu Celibidache)帶領下首次訪台,音樂會一票難求,戶外轉播更是人山人海。當樂團二次來訪,記者紛紛詢問樂手對台灣的感想。不錯,慕尼黑愛樂對台 灣樂迷的熱情印象深刻,廣場人潮也讓他們念念不忘,但我更記得的,是他們決定在下一次亞洲巡迴即重回台灣的原因:「當時第二場曲目是布魯克納《第四號交響 曲》。本以為台灣對此曲很陌生,但演奏時聽眾全神貫注地安靜,掌聲更如大夢初醒,從無到有、由弱至強逐漸開展———啊!他們真的把布魯克納聽了進去!為了 這樣的聽眾,我們一定要再回來!」我不知道如果當時聽眾也給予「即時掌聲」,慕尼黑愛樂是否仍會重回台灣,但可以確信的是,團員評價必然不同。

布朗寧那場演奏之所以震撼,在於鋼琴家與聽眾皆處於甘迺迪總統遇刺身亡的驚懼哀傷。當然不求憾事重演,但如果音樂會掌聲能來得晚一點,不用趕著回到現實,無論對音樂家或聽眾,或許是最大的鼓勵與最難忘的回憶。

(作者為倫敦國王學院音樂學博士候選人 焦元溥:


http://udn.com/NEWS/OPINION/OPI4/5218439.s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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